养猫的

1.收养篇

    虽然卧底工作的任务艰巨，但是明楼感觉每天的工作似乎都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更有了精力。比起每天批改烦人的文件，明楼更热衷于在书房抱着香香软软的小一郎，握着他的小手教他写中国字，说中文。

    “明一郎”明楼抓着一郎的手缓缓用钢笔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。明楼的字是从小苦练出的漂亮，一郎有样学样，模仿着明楼的字迹，却写的歪歪扭扭的。一郎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字苦脸，明楼则是被一郎生闷气的小样逗笑，捏了捏他的鼻子。

    “（日）这三个字是你以后的名字，以后再也没有龟田一郎这个人了，懂吗？”明楼摸着一郎的头。一郎在明楼怀里狠狠点了点头，“我知道，这个，明一郎，是我！”一郎的中文还是说的断断续续的，带着软软的奶音，乖巧的像一只小兔子。一郎学习中文学的十分认真，大姑姑说，当他能把中文说的流利的像爸爸和小叔叔一样的时候，他才可以真正的成为爸爸的儿子。所以一郎努力的跟所有人说着蹩脚的中文，有时候表达不清，急的挥舞着小手比划，逗得明楼笑的满脸褶子。

    就算是明楼公务繁忙，没时间亲自教一郎念书的时候，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，他也能看到自己床上总是鼓起来一个小鼓包，然后鼓包后面就会露出两个黑亮亮的大眼睛，眨巴眨巴的盯着他。有时被子里还会伸出一只小手颇为豪爽的拍拍床，而小手的主人正等着明楼换完睡衣，上床来搂着他讲故事哄他睡觉。

     一开始一郎跟着明楼睡是因为家里一时半会儿没有空余的房间，后来一郎的房间收拾出来了，孩子却哭着闹着要跟明楼睡，明楼心软明镜更舍不得这个小侄儿受一点委屈，也就顺着他的性子来，以至于属于一郎的房间只能兀自落着灰。一郎在明家养了一段时间，比当初来到名家的时候肉了不少，本来剪得短短的头发也飘出了几绺刘海，软软的遮着前额。这只叫一郎的小团子，睡觉的时候总是不老实的往明楼的怀里钻，新长的刘海戳的明楼下巴痒痒的，直到很久以后一郎长大了，不再同明楼窝着睡了，明楼还能记得，这时候每天晚上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自己脖颈的感觉，更像是软软的磨蹭着他的心，那个每每回忆起来都那般真实的触感所带来的欣慰，就像是他挣扎于国共伪政府之间艰难沉浮中，可以每日喘息一下的一个岸边。

    也许因为彼此都是对方最安心的依靠，那一个个相拥而眠的夜晚，像是在两人中维系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纽带，连接着两个由陌生变为彼此最深爱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中统上海站的任务随着日本加紧侵华的脚步也愈发繁重，当明楼不再能挤出时间去教一郎读书写字的时候，他狠了狠心将一郎送入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小学。像是每一个刚踏入校园的孩子一样，那天早上从吃早饭开始，一郎便紧张的死死地抓着明楼的衣袖。一直到学校门口，一郎都不说一句话，只是默默的将明楼的衣袖攥的更紧。“一郎，”明楼蹲下身子，就像是当初第一次送明台念小学在学校门口给他系鞋带一样，明楼蹲的与一郎差不多高，他搂了搂一郎的肩膀，但是这显然起不到什么作用。一郎不是那个哥哥刚系好鞋带，就等不及的跳蹿蹿跑到校园里去捣乱的那个自信活泼的明台。一郎的依靠只有明楼，这个给予了他二次生命的爸爸。像是一只要被遗弃的宠物，一郎蓄满了眼泪看着明楼，却颤抖着咬着唇，不让一滴眼泪流下来。明楼叹了口气，摸了摸一郎的头，掰开他一根根攥着自己的手指，将这只因为用力僵的泛白的小手捂进自己的大手里。

    “一郎，爸爸可以许你一个约定，等到爸爸的工作忙完了，爸爸带你去你没有去过的游乐场，爸爸可以陪你玩一天……一个周末……甚至一周都可以。只要你好好上学，好好念书……你也答应爸爸的，要真正的成为爸爸的儿子不是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爸爸什么时候才会忙完工作？”一郎从早上开始便阴阴郁郁的眼睛，一下子发了光。

    明楼自己也不知道，他的工作什么时候会忙完呢？等到日本人撤出我中华大地的一天？还是等国共两党彻底撕出个你死我活的一天……这一天太遥远了，遥远到他不确定到时候的一郎还能不能记得，他这个不称职的爸爸，在他上学的第一天，许下的约定。

    “等到不会再打仗的时候，爸爸就忙完了，好么？”明楼笑了笑，伸出小指去和一郎拉钩钩。一郎摇摇头，“爸爸，一郎不想去游乐园，一郎只是想要这一个约定，但是约定什么，等一郎想好了，再告诉你。因为这是你欠一郎的，所以你一定要答应。无论多久，无论什么约定，你都不可以反悔。拉钩上吊！”

    真是个机灵的臭小子！明楼捏住了他的鼻子笑的宠溺，“好，依你，都依你，来，拉钩上吊！”

    一郎知道承诺兑现的一天并不会很快来临，他却是真的把这个爸爸欠给他的约定，牢牢地记在了心里。

    军统上海站站长明楼没过多久接到了他面临的第一个大任务，炸毁一辆载满了参加76号和平大会开幕式的日本高级军官。由于炸弹不够，他向明镜提出了支援，并将自己的重庆身份透露给了明镜。而由于阿诚暗中保护明镜的一次失误，明镜差点在进炸药的途中，被76号的特务抓走。虽然阿诚及时赶到救出明镜，但是仍然抚了明楼的逆鳞，明楼愤愤的跑到76号枪毙了抓明镜的人，再赶回家时，才想起自己派人暗中跟踪大姐的事情暴露，弄不好今天又要小祠堂一游了。

    话说有了一郎以后，明镜明显对明楼的态度缓和了不少，就算是有时脾气上来要叫明楼去小祠堂，都被一郎抱住腿的一阵子撒娇挡了下来。用阿诚的话说，一郎少爷简直是先生的护身符小棉袄。但是今天不巧，明楼自己的这个护身符，被明台借去了。明面上的借口，是陪一郎出去玩，顺带用一郎泡妞。但是作为军统毒蝎上线的毒蛇，知道明台今天的任务是与于曼丽假装一对日本夫妇，潜入一个酒会探查，而带着一个说着一口流利日语的孩子，必然会帮他们减少很多的阻碍。所以尽管明楼多不忍心看着一郎也去涉险，还是出于理智，如往常一样交代了明台几句“注意安全，早点回家”之类的便放了他们走。

    明楼自打送走了一郎和明台，一天的工作都心神不宁心烦意乱的，桌面上阿诚端来的咖啡凉了又换，也没见明楼拿起来喝一口，只是烦躁的在办公室踱步，电话铃一响，便急匆匆跑去拿起电话，生怕是传来关于一郎的一句不好的消息。

    然而一郎的消息没等来，却等来了阿诚打来的，大姐红色资本家身份险些败露的电话。

    击毙了那个险些伤害了大姐的特务，明楼开车回家，想着自己的小护身符还没回来，见姐怂体质又时隔好久的发作，明楼进门的时候腿肚子都软。虽然之前夸下海口哪怕挨一百鞭子也认，但是真到了犯在大姐手上的时候，说不害怕他自己都不信，哆哆嗦嗦进门跪下叫声姐，等着姐姐巴掌撩上来。

    “大姑姑……大姑姑一郎回来了！”明楼心里还正祈祷自家小棉袄那边任务完成的顺利回来救他爸，说着小棉袄就真的回来了。一郎舔着一根棒棒糖，一阵风似的钻进明镜怀里。“哟，这大哥又犯什么事了？大姐，别生气，明台给你带了礼物回来~”明台看着明楼使劲的冲自己使眼色，还偏偏不想搭理他大哥，只是把于曼丽之前挑好的点心给大姐端过去。

    “大姑姑，一郎也有礼物！”明楼指望弟弟不成，终于开窍，还是得指望自己的护身符，小一郎趁着明镜低头拆点心，冲爸爸眨了眨眼睛，点了点头。一郎掏出自己口袋里藏得棒棒糖，像模像样的剥开糖纸，讨好的塞进明镜嘴里，“大姑姑甜不甜？大姑姑今天穿的旗袍好漂亮啊一郎之前没有见过呢！”一郎腻在明镜怀里任由明镜捏着他的小脸。“糖再甜没有我们一郎的小嘴甜。”

    明楼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跪在地上，眼睛却时不时的抬起来瞥一眼明镜的脸色，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。明镜早就看到他的小动作，却不说破，一边逗着一郎一边足足晾了大弟弟一个多钟，跪的明楼真真的膝盖发痛，还一动也不敢动。

    “明楼？”明镜像是才想起来跪着的明楼，开口。

    “诶，大姐，您说”明楼赶紧把跪的扭曲痛苦的表情切换到一脸讨好。

    “打给你的那个汉奸单位，明天请假。”明镜看着明楼的表情倒是一脸满足的挑了挑眉。

    “啊？大姐您又要干什么？”明楼只能陪着苦笑两声，他的位置哪能是说请假便请假的。

    “我跟你大哥算过了，明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，也该是把一郎认进族谱了。明台明天也不准出门，咱们一早就出发，赶在吉时给先祖们上一炷香。”明镜抱着她现在的心肝儿宝贝侄儿一郎，明台搁一边酸酸的看着自己送的大姐几乎没动的礼物，失宠的撇了撇嘴。

    明楼对上一郎望着他写满了期待的小脸，宠溺的笑了笑，得，这个事情还是必须得请假。